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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气象台的避雷针,指的不是天,是人心里的那点儿贪念。 庆云桥底下,今儿个风大,吹得运河水哗啦啦直响。 老朱头裹紧了身上的棉袄,手里的那枚黑棋子儿捏了半天没落下。 狗蛋缩着脖子,吸溜着鼻涕:“爷,您倒是落子儿啊!这天阴得跟锅底似的,看着要下雪了。” 老朱头抬头瞅了一眼西北方,那边是九里山的方向,乌云压得极低,像是一口倒扣的大黑锅。 他把棋子儿往棋盘上一拍,语气沉得像水底的石头: “狗蛋,你看九里山那个山头,像不像个蹲着的老狐狸? 今儿这天色,让我想起民国二十五年,九里山气象台出的那档子邪乎事儿。” 那年头,徐州城不太平,上面为了监测天象,在九里山顶上修了个气象台。
那地方以前是古战场,楚汉相争的时候,十面埋伏就在这儿,地底下埋的死人比活人多,阴气重得连野狗都不敢在那过夜。 守气象台的是个光棍汉,叫赵大愣。这人命硬,当过兵,在那死人堆里爬出来过,说是啥都不怕。 他的活儿就是每天记录风向、雨量,晚上守着那些从洋人那买来的铜铁疙瘩。 赵大愣整了盘猪头肉,烫了壶老白干,正准备喝两盅暖暖身子。 忽然,外头的风向标“吱扭吱扭”转得飞快,跟疯了似的。 赵大愣心里犯嘀咕:这也没听见多大的风声啊? 他披上大衣,提着马灯推门出去。 这一出去,乖乖,赵大愣的酒醒了一半。 只见气象台四周的乱石堆里,影影绰绰全是绿火苗子,也就是老百姓说的“鬼火”。 那风向标转得都要冒烟了,可奇怪的是,赵大愣脸上竟感觉不到一丝风。 “这风……是往地底下吹的?”赵大愣心里咯噔一下。 就在这时候,气象台的大铁门“哐当”一声响,像是被谁狠狠推了一把。 赵大愣猛地回头,看见门口站着个女人。在这荒山野岭,大半夜的,哪来的女人? 那女人穿一身月白色的旗袍,外面披着件火红的狐狸皮坎肩,脸白得像刚刷的粉墙,嘴唇红得吓人。 她怀里抱着个红布包,哆哆嗦嗦地说:“大哥,行行好,外头风大,让我躲躲。” 赵大愣虽然是个粗人,但也知道这事儿透着邪性。 九里山上除了乱坟岗子就是石头,这女人身上连点泥点子都没有,干净得不像是走山路来的。 “大妹子,这地儿是公家的,不让进外人。”赵大愣把手按在腰间的响亮(土枪)上,那是防野狼用的。 女人眼圈一红,眼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掉:
“大哥,我知道规矩。可今晚是‘阴兵借道’,我要是还在外头,就得被带走了。您救我一命,我保您一场富贵。” “阴兵借道?”赵大愣听得头皮发麻。 老辈人讲,九里山是古战场,每逢阴气最重的时候,地底下的兵魂就要出来操练。 还没等赵大愣回过神,外头忽然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,“咔嚓、咔嚓”,像是千军万马踩在碎石子上。 紧接着,就是战马的嘶鸣声,惨叫声,听得人耳膜生疼。 赵大愣吓懵了,赶紧把女人让进来,死死顶上了大门。 女人一进屋,也不客气,把红布包往桌上一放,打开一看,里面竟然是一只烧鸡和一坛子好酒。 “大哥,压压惊。”女人倒了碗酒递过来。 赵大愣也不知咋的,接过酒碗就干了。这一喝,身子立马暖和了,胆子也肥了。 他看着女人那张俏脸,心里有点痒痒。“大妹子,你是哪儿人啊?” 女人媚眼如丝,指了指外头:“我就住在这山窟窿里。” 就在这时,外头的雷声响了。这可是冬至啊,冬雷震震,必有妖孽。 那雷不像是打在天上,倒像是就在气象台头顶上炸开的。 女人脸色惨白,一下子扑到赵大愣怀里:“大哥,那雷是冲我来的!求您把这气象台的避雷针地线给拔了!” “啥?”赵大愣愣住了,“拔了地线,这屋子不就得被雷劈了吗?” “不会的!”女人急得直抓赵大愣的胳膊,指甲尖得刺肉,“这气象台建在了‘狐仙拜月’的灵穴上, 那避雷针正好插在灵穴的嗓子眼儿里。今儿我要渡劫,这针引来的天雷会把我打得魂飞魄散! 大哥,您拔了它,我给您金山银山!” 赵大愣虽然喝晕了,但脑子里还有根弦绷着。这气象台可是国家的宝贝,要是坏了,自己得吃枪子儿。 外头的“阴兵”喊杀声越来越大,仿佛已经要把门撞开了。 头顶的雷声也一声比一声紧,震得桌上的猪头肉都在跳。 女人见赵大愣不动,忽然脸一变。 原本娇滴滴的脸蛋瞬间拉长,眼睛变成了吊梢眼,瞳孔竖成了一道缝,嘴里呲出了尖牙: “敬酒不吃吃罚酒!你不拔,我自己拔!” 说着,她身形一晃,化作一道白影就要往仪器室冲。 赵大愣那股子当兵的狠劲儿上来了,抄起土枪对着那白影就是一枪:“嘣!” 这土枪里装的是朱砂和铁砂,专破邪祟。 那白影惨叫一声,重重摔在地上,化作了一只半人多高的大白狐狸,后腿上全是血。 与此同时,“咔嚓”一声巨响,一道炸雷直直劈在气象台顶上的避雷针上。 电流顺着线路滋滋啦啦地乱窜,屋里的灯泡瞬间炸裂。 赵大愣只觉得眼前一黑,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掀翻在地。 昏过去之前,他模模糊糊看见那只受了伤的白狐狸,竟然没有逃跑,而是拼命爬到门口,用身子死死堵住了门缝。 外头那些“阴兵”黑色的煞气往里钻,全被它挡在了身上。 它的皮毛被煞气烧得滋滋作响,发出一股焦臭味…… 等赵大愣醒过来,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。雨过天晴,太阳照得雪地直晃眼。 气象台的仪器烧坏了一大半,墙也被雷劈黑了。 赵大愣爬起来,跌跌撞撞跑到门口。门槛那儿,干干净净,啥也没有。既没有死狐狸,也没有血迹。 只有门缝里,塞着一撮雪白雪白的狐狸毛,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。 后来,维修队的人上来修气象台,在检查避雷针接地线的时候,挖出了一个深坑。 坑底下,赫然是一具风化了的狐狸骨架,那骨架呈现出一种跪拜的姿势,正如那女人所说——“狐仙拜月”。 更邪乎的是,那根接地线的铜棒,正好穿过了狐狸头骨的眉心。 维修队的工头是个老徐州,看了直摇头:“作孽啊,这气象台确实是破了人家的风水局。 那晚上它是来讨债的,可最后……咋又像是来报恩的呢?” 赵大愣这才想起来,半年前他上山巡逻,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救过一只被捕兽夹夹住的小白狐狸,还给它喂了半个肉夹馍。 原来,那晚它是想借赵大愣的手拔了避雷针保命, 可最后关头,为了报那一饭之恩,它硬是用自己的肉身挡住了趁乱想冲进屋索命的阴兵煞气, 哪怕被天雷震碎了魂魄,也没让赵大愣伤着分毫。 从那以后,赵大愣辞了职,下了山。他在九里山脚下盖了个小庙,专门供奉保家仙。 老朱头说到这儿,手里的黑子终于落在了棋盘上,“啪”的一声脆响。 “所以说啊,这万物都有灵性。有时候,披着人皮的不一定是人,披着毛的不一定是畜生。” 狗蛋听得入神,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:“爷,那赵大愣后来呢?” “后来啊,”老朱头眯着眼看着九里山顶的云,“听说他活到了九十九,无疾而终。 他死的那天,九里山上全是白雾,有人听见山顶上传来几声悲凉的狐狸叫,像是送行呢。” 此时,一阵冷风吹过庆云桥,桥栏杆上的石狮子仿佛眨了一下眼。 想听小编改编哪里的故事?打造评论点赞最高的下一期更新哈!
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纯属巧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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